「有件事,會隨著這個病一起來,打著包一起得到——你會感覺到真正的恥辱。你的朋友們說:‘給我看看腫塊??!給我看看X光片啊!’但你沒有什么可展示的。你會很厭惡自己?!?/div>
「但你自己知道,沒有魔鬼,你的腦子里沒有聲音。當你聽到罵你的聲音時,是那些小神經(jīng)湊到一起,在它們之間的罅隙里傳遞毒素:一種叫‘我要殺了自己’的化學物質(zhì)?!?/div>
而這只是冰山一角。
被言語虐待的孩子,大腦中控制記憶、調(diào)節(jié)情緒的部分會受損;看到戰(zhàn)友死亡的士兵,大腦會進入高警報狀態(tài),而他無法將經(jīng)歷變成話語,只得一遍遍重復經(jīng)歷這種恐懼……
這些「創(chuàng)傷」,就像不規(guī)律的飲食破壞腸胃、喝酒太多破壞肝臟一樣——
「問題是,為什么精神問題,就都是太過活躍的想象力?為什么我們身體的其他任何一個部分病了都會得到同情,只有大腦患病不行?」
在為精神心理障礙去污名的路上,有時,我們會陷入兩難的境地。因為只被科普了一點點地時候,偏見反而更深。
早期,人們認為精神健康問題的原因是「著魔」或者被「附體」了,在知識荒蕪的時代,這讓人們小心翼翼、恐懼和歧視這些「不正?!沟娜?。
醫(yī)學教育試圖通過普及精神疾病的生物學病因、病理,消除對患者人格、性格的不當解讀,讓大家逐漸接受「讓抑郁癥患者‘開心點’,就好像告訴
糖尿病病人,‘讓你的胰島振作起來’一樣荒唐」的概念,但事情并不像人們所想的那樣。
研究發(fā)現(xiàn),關于精神問題的生物學歸因,反而會增強污名化(Read&Harre,2001)。
一些心理學家認為,這些醫(yī)學模型暗示精神問題與身體功能受損等同,導致他們被貼上帶有偏見的標簽,例如:「瘋子」腦袋壞了,無法在社會中正常運作,「精神病怎么還能考上大學」。
同時,醫(yī)學模型下的診斷標準是較為粗暴的歸類,并沒有將每個遭遇精神問題的人當成獨立的個體分析、對待——而這種歸類也會滲透成為大眾歧視的一部分。
同時,針對病癥的描述,在大眾知其一不知其二,以及媒體的以偏概全的放大下,常常會加重人們的偏見及刻板印象。各類有失偏頗的媒體報道,或電影中描繪的精神疾病,通常非常臉譜化,甚至將有誤的癥狀、病因和治療方法作為其特征。
精神心理疾病領域,經(jīng)常面對這樣的問題:那些詞語都太常見了,以至于當它們出現(xiàn)在新的語境中時,人們無法將其最「日?!沟挠∠笙?。
比如在大眾剛剛接觸到「抑郁癥」這個概念時,總會聽到有人隨口說「啊,我也抑郁」,好像這件事優(yōu)雅隨意,可以被輕率決定。是啊,誰不會有
壓抑、憂郁的時候呢,誰不會焦慮呢,誰不會有些小怪癖呢?這怎么會是病呢!
由于導致精神疾病的因素很多,從基因的基底,到后天環(huán)境的影響、誘發(fā),到生理上的改變。只有那些真正被它們傷害著的人,才知道,那不是你「挺挺就過去了」,「打起精神」就能解決的小情緒。
當然,分享者在演講中,也多次提到她并不是認為這種疾病「不存在」或「被夸大」了。她體會著躁郁癥的糟糕體驗,她嘗試過二十幾位咨詢師試圖治好自己。
但在她的分享里,她透露了一件事:她與她前二十位咨詢師都不歡而散,她認為他們都是無法幫助她的咨詢師,因為他們無法回答她關于人生意義的問題。直到她找到了一個真正的“專業(yè)咨詢師”,一問一答之間就解開了她的困惑。
實際上,專業(yè)的咨詢師都不會同來訪者糾纏這些問題,他們更想知道來訪者問這個問題背后的原因。
對真正深陷困境的人們來說,他們更需要的是了解自己一遍又一遍重復這些問題、一遍又一遍經(jīng)歷這些痛苦,它們背后的根源,要如何被了解和解決;他們需要程序化的專業(yè)咨詢和治療,有的還需要遵守醫(yī)囑好好服藥。
但她說「我不要吃藥了」的時候,會不會也有其他患有躁郁癥的人,也認為自己可以不用服藥了呢?
她說「我要拒絕社會貼在我身上的標簽」的時候,會不會有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生著病、并且努力治療的人也開始覺得,「啊,原來承認自己是躁郁癥患者,就是承認自己比普通人更低級一些了」呢?
她說「我悟了」的時候,會不會有對躁郁癥不了解的人,聽過以后認為自己聽說過的那些躁郁癥患者,他們深陷痛苦只是因為無法開悟呢?
跟身體會生病一樣,我們的腦子生病了。即使生了這樣的病,我們也還是普通人,不多也不少。生病了就好好治療,這中間有什么難以啟齒、見不得人的部分嗎?
是的,沒錯,精神疾病去污名化的路還很長,可是在這條路上,人們最不愿意看見的事情,就是患有這些疾病的人奮勇爭先地先污名自己,再著急和這個疾病劃清關系。
生病了,怎么了呢?找專業(yè)的咨詢師好好治療,需要服藥就乖乖服藥。我們拿到的是診斷書,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一個標簽。即使是標簽也沒有關系,但在別人費盡力氣替這個標簽撥亂反正的時候,如果不能幫忙,也請不要倒戈相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