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于大多數(shù)人來說,自閉癥是一種陌生的疾病,然而全球有3500萬人患有這種神經(jīng)系統(tǒng)疾病?;疾〉膬和?a target="_blank" href="http://www.hbyuguan.com/yuer/yinger/szfy/" name="InnerLinkKeyWord">發(fā)育受到阻礙,缺乏正常的語言溝通和社會交往能力。記者為此專訪了一些自閉癥群體,探訪自閉癥患兒的生存狀態(tài),走進自閉癥兒童家長的內(nèi)心。
春日的陽光懶懶地曬在陳婕的身上,她站在校門口,目送著一個背影走進校門,突然,這個背影轉身做了一個鬼臉,叫了一聲“媽媽,再見”。陳婕望著他,享受著這一刻的陽光,心里溫暖而幸福。
這一切似乎是那樣平常,讓人難以想象這是一個十年前曾被醫(yī)生告知連生活自理能力都成問題的自閉癥孩子。
這個孩子名叫齊齊,是北海中學的一名隨班就讀學生,每一天,他都和普通孩子一樣背著書包快樂地上學。作為齊齊的母親,陳婕在最初的疑惑、震驚、失望和痛心過后,從苦難與折磨中站了起來,伸出雙手,真正接納了這個自閉癥孩子。
這種感受,就像一個健康的人拿到了癌癥診斷書,我覺得孩子的一生就這樣完了。
“我是死過一次的人。”陳婕常常這樣對別人這么說。當初,陳婕只是感覺在兒子教養(yǎng)上有問題,只覺得他總是不開口說話,直到在精神衛(wèi)生中心拿到“輕-中度自閉癥”的診斷結果,醫(yī)生告訴她,孩子未來的生活恐怕無法自理,她才恍然大悟,“這種感受,就像一個健康的人拿到了癌癥診斷書,我覺得孩子的一生就這樣完了”。
面對一紙診斷書,陳婕心存懷疑,“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,正是這種不相信,才成了我?guī)ьI孩子走出自閉的最大動力”。在孩子被確診的一個星期內(nèi),她就向單位遞交了辭職信,決定陪孩子去參加康復訓練,“可能是無知者無畏,我不知道當時是什么力量讓我拋棄一切,堅定信念幫助自己和孩子一起成長”。
這是我人生中最低谷的一段日子,我又做媽媽又當老師,內(nèi)心不堪重負。
齊齊的進步是如此之慢,以致每學習一項新技能,他都需要重復成千上百次。當然,偶爾齊齊也會帶給陳婕小小的驚喜,但這樣的驚喜持續(xù)不多久,他的表現(xiàn)又回到原點,然后再繼續(xù)進入不斷重復的訓練。齊齊常常會在幼兒園上了一半課時,大叫:“我不要學,不要學。”
每天三點半是家長接孩子放學的時間。園門一開,孩子們蜂擁而出,雀躍地告訴爸爸媽媽當天幼兒園里發(fā)生的一切。唯獨陳婕和兒子靜靜地走著,陳婕的提問,得不到回答。
那是陳婕人生中最低谷的日子,她似乎已經(jīng)用盡了所有的辦法。“直覺告訴我這樣下去不行,孩子的訓練是一個長期的過程”,陳婕索性自己辦起了康復訓練中心,專心致志地幫助兒子每天進行訓練。
父母不能自閉,因為我們是孩子和外界溝通的橋梁
自閉兒的表現(xiàn)千差萬別,有的很嚴重,年齡很大了還不太會說話,各方面都需要別人幫助;程度輕的幾乎和普通孩子差不多,只是在與人交往上有些障礙,因而給人的感覺會有點“怪”。幸運的是,齊齊屬于后者。
當齊齊開始有了些簡單的語言后,陳婕發(fā)現(xiàn)他有兩個喜好。一是汽車,二是公交和地鐵的線路和車站。對于他坐過的公交或者地鐵線路,他一般都會記得,而且會有意識地去背每一站的站名以及如何換乘。有人說這是因為自閉兒的刻板,但陳婕卻不這么認為,“既然他有興趣,我就支持他”。
陳婕買了很多關于汽車方面的圖畫書,以及印有上海所有公共交通路線和站名的地圖。就這樣,齊齊開始與母親進行語言交流。
僅有這樣的話題交流顯然是不夠的,陳婕覺得需要制造更多的話題,要讓孩子能夠了解身處的是一個很大的世界,有更為豐富的人、事、物,“父母不能自閉,因為我們是孩子和外界溝通的橋梁”。
后來,齊齊有了更多的經(jīng)驗和體會:坐汽車、坐船、坐地鐵,陳婕和先生總是刻意地為兒子創(chuàng)造機會。
雖然他像蝸牛一樣慢慢吞吞按照自己的節(jié)奏成長,但我們已經(jīng)看到他的變化,他在自己的軌道上前進。
下午4點半,陳婕早早地等候在校門口,等待齊齊放學。“其實,齊齊自己上街,乘車都沒有問題,但只要我下班早就會去接他,我們兩個都很享受這個過程”。
“媽媽我餓了,要吃點心。”齊齊向陳婕撒嬌起來。“行,我給你10元錢,你自己去對面的‘凱司令’買塊蛋糕。”
齊齊花了7元買了塊蛋糕,心滿意足地享用了起來,“媽媽,3元找零能給我嗎?我要存起來。”
“你存錢做什么?”
“要去旅游,去新西蘭。”
“新西蘭?你知道這要花多少錢嗎?”
“500元。”
“哈哈,這連張機票都不夠呢……”母子倆有說有笑地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最近,齊齊迷上了旅游,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在地理書上看到的地方全都走遍。
“為什么喜歡旅游呢?”記者問。“我要去新西蘭,去看羊群。”齊齊顯然有些答非所問。“這類孩子就是按照自己的思維方式處事,他們的思維很跳躍。”陳婕在一旁解釋。
在陳婕的幫助下,齊齊學會了自己上街購物、自己乘車、自己游泳,學會了在不同場合結交不同的朋友。齊齊不僅喜歡地理知識和旅游,還擅長運動。周末,齊齊會去附近的泳池鍛煉。春日的陽光曬在泳池里,陳婕坐在游泳池邊上,享受著這一刻的閑暇。齊齊矯健的身影在泳池里來來回回,偶爾還會探出一個笑臉,叫一聲“媽媽”。陳婕無比幸福。
齊齊的世界被打開了。“雖然他像蝸牛一樣慢慢吞吞地按著自己的節(jié)奏成長,但我們已經(jīng)看到他的變化,他在自己的軌道上前進。”陳婕說。
如果一個自閉兒家長一味地保護孩子,生怕孩子受到欺負,孩子又怎么能漸漸成長起來呢?
周六晚上,和以往一樣,齊齊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晚飯,因為他急著要去美術班學畫畫。在美術班里,齊齊不僅可以學習畫畫,還能和同學們一起游戲,他最喜歡和同學們踢毽子。
從齊齊5歲開始,每周六,陳婕都會帶他去學畫畫。那個繪畫班里有各種不同年齡的孩子,課間的時候,他們總會在一起打鬧。剛開始,齊齊只會跟著幾個大男孩在操場上追來追去。齊齊不夠靈活,怎么也追不上那些孩子。陳婕并沒有責怪那些孩子,而是鼓勵齊齊參與,并告訴他,那些孩子本來就比他大,跑不過他們也很正常,所以齊齊從來都沒有自卑或難過。
后來,齊齊被一群女孩拉過去玩了。原來,有一個女孩帶了個毽子,而齊齊在之前的康復訓練中已經(jīng)學會了踢毽子,因此,女孩們都拉著他到自己的一組比賽。齊齊在這樣的游戲中如魚得水,大受歡迎。
陳婕很明白,如果齊齊沒有那些運動技巧,只會用刻板簡單的語言,他不可能得到其他孩子的認可。“如果一個自閉兒家長一味地保護孩子,生怕孩子受到欺負,孩子又怎么能漸漸成長起來呢”?正因為陳婕有這樣的教育理念,與其他自閉兒相比,齊齊有更多的機會和普通孩子交往,去學習普通孩子的語言方式和行為習慣。
我每一天都看到兒子在進步,感恩在孩子成長路上給予他幫助的人們,我希望更多的自閉癥兒像我孩子一樣被接納,健康地成長。
齊齊在老師和同學的眼中是勞動能手,班里打掃衛(wèi)生時總也少不了他的身影。一天放學時,陳婕等不到齊齊,走進教室才發(fā)現(xiàn),他正在賣力地擦黑板。“老師們從不會把他視為特殊,常常給他派些任務,讓他感覺自己是這班里的一員”。
從幼兒園到小學,再到中學,回首兒子成長的每一個腳印,陳婕內(nèi)心有著無限的感激,“很感恩在孩子成長路上給予他幫助的人們,兒子每一天的進步都包含著老師和同學們的寬容和關愛,我希望更多的自閉癥兒像我的孩子一樣被接納,健康地成長”。
不過,孩子今后如何進行職業(yè)規(guī)劃,是陳婕近幾年最關心的問題。最近,陳婕一有空就走訪一些職業(yè)技術學校,了解學校的教學內(nèi)容,更重要的是打聽學生畢業(yè)后的就業(yè)去向。陳婕曾經(jīng)在某媒體上看到一篇報道,說的是某企業(yè)為自閉癥孩子敞開大門,最終,有5名自閉癥孩子成功就業(yè)。這一消息對于陳婕無疑是興奮劑,“我似乎看到了希望,希望有一天我的孩子也能像他們一樣用一技之長謀生”。
從最初的生不如死,到后來的張開雙臂悅納這個特殊的孩子,陳婕說很難分清這種轉變是什么時候發(fā)生的,但在這個過程中,有一個小故事曾深深地打動了她。
故事的大意是:“我”牽著一只蝸牛去散步,“我”不能走得太快,因為蝸牛已經(jīng)盡力在爬,每次只是往前挪一點點。“我”催它,唬它,責備它,蝸牛用抱歉的眼光看著“我”,仿佛說它已經(jīng)盡了全力。后來,“我”聞到花香,原來這邊有個花園;“我”感到微風吹來,原來夜里的風這么溫柔;“我”聽到鳥叫,聽到蟲鳴,看到滿天的星斗。這時,“我”忽然意識到,原來是蝸牛在帶著“我”散步。
每次回味這個故事,陳婕總是很感慨,她說:“兒子就是那只慢慢吞吞地按著自己的節(jié)奏成長的蝸牛,而我就是那個被蝸牛牽去散步的人,孩子帶著我領略不一樣的世界,帶著我從絕望中走出來,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幸福。”
記者手記
這不僅僅是一個家庭的問題
■記者朱臻佳
采訪前,我的心情有些沉重,因為我知道,自閉癥兒家長陪伴孩子的成長需要付出比其他家長多很多倍的努力。采訪后,我釋然了。家長陳婕在養(yǎng)育自閉兒的過程中,充滿甜美與希望,而且,她的狀態(tài),并不是消沉的,而是積極的,她還將自己的育兒經(jīng)寫成《蝸牛牽我去散步》一書,希望幫助和她有相似經(jīng)歷的父母,與孩子一起成長。
齊齊的成長很不容易,除了媽媽陳捷,還有一路陪伴齊齊成長的其他家人及老師和同學。試想,如果齊齊因為同學老師的一個白眼一句嘲笑而自卑膽怯,不再去學校,不再愿意走上社會,那么,或許齊齊仍然會躲在媽媽身后、封閉在自己世界里。“接納”,對于自閉癥孩子很重要。雖然他們和別人有點不一樣,但他們和我們一樣是“人”,一樣有享受生活和接受教育的權利。
在一些特殊教育發(fā)達的國家,很多學校都有專用教室,并有專門為有特殊需求的學生設計的教學內(nèi)容,這樣的教室被稱為資源教室。但從我國目前的情況來看,要實現(xiàn)這些似乎還有些時日。
從最初對自閉癥兒篩查,到之后的特殊教育、入園入學,以及未來的就業(yè)安置、生活養(yǎng)護等,我們才剛剛起步,而發(fā)達國家已經(jīng)在這條路上探索了很多年,有相對全面的保障系統(tǒng)。
和其他自閉兒相比,齊齊已算幸運,但前路依然漫長而艱辛。“齊齊們”的未來之路該如何去走?這不僅僅是一個家庭的問題!